《C Talk》41期|德尔福科技樊坚强：中国车市需要严冬

▍ 本期采访嘉宾

“中国市场需要严冬，优胜劣汰让肥料更加集中，让真正有实力的企业茁壮成长”，日前，在盖世汽车最新一期“C Talk 奋斗2019”系列访谈中，德尔福科技集团副总裁及大中华区总裁樊坚强博士说到。

众所周知，2018年，中国车市遭遇20余年来的首次“寒潮”，进入2019年，宏观经济增速回落、购置税政策完全退出、中美贸易战，以及消费购车信心的下滑等等现象源源不断，进一步加速了这次车市寒潮的到来。

作为一家全球领先的老牌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德尔福自2017年12月正式进行拆分，而后成为德尔福科技，专注于通过内燃技术、软件和控制、以及电气化来为汽车提供更加先进的推进系统。其不仅是全球汽车产业一步步演进的亲历者，也是推动中国汽车动力系统不断精进的领先者。

（德尔福科技各业务部门就集成解决方案进行协作）

而在樊坚强看来，寒潮的本质，是中国曾经辉煌过于虚幻，“2015年-2017年间，一系列的政策推动中国车市在2017年达到了巅峰值（2888万辆），可这个量是虚的，繁荣景象背后需要强大的汽车产业来支撑”。

很显然，在2017年在国家购置税优惠幅度减少后，中国车市增速逐渐放慢，全国增速定格于2.4%，随后持续下滑，直至今日仍回暖有限。寒潮袭来，就连此前高速发展的新能源市场也因补贴政策退坡增速放缓，个别企业甚至进入负增长态势，好似曾经三位数的增长盛况，不过是一场梦境。

可是，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这场“泡沫经济”背后，中国汽车产业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 不管是OEM还是零部件企业，中国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头羊

中国无疑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这不仅仅是因为中国人口基数庞大，开放、包容的环境，以及国家政策激励、扶持也同样至关重要。

然而，“过去数余年，中国欣欣向荣的行业之下，为很多边缘企业提供了生存的机会，也过度放大了汽车电动化的可实行性，大家一哄而上，但后续没有形成真正的大规模产业化”，樊坚强指出，“过多的本土企业仍以小、零、散‘游击队’式存在，这在与国际主流‘正规军’竞争时尤为吃力，于是越来越多尾部企业关停并转”。

樊坚强认为，中国汽车产业的风向仍受国家政策主导，粗放培育市场，但却没有真正好的东西来打磨，发展到最后，将很有可能是在为国际主流企业铺路，而中国企业因为无法提供真正好的产品而逐渐被淘汰。

其中零部件企业尤为明显，“中国本土零部件企业成长性很慢，尤其是在高精尖技术方面。以钢材为例，中国是全球最大的钢材市场，但在特种钢、高级钢领域，中国还处于落后水平”，樊坚强表示。

他认为，“就目前来看，中国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领头羊来影响整个行业，这个市场势必要经过一次洗牌的过程”。

▍ 中国车市或在2022年出现拐点，短期并不明朗

在谈及中国车市未来的发展走势，樊坚强坦言，在德尔福科技的预期中，2020年并不会出现好转现象，但具体还需考虑中美贸易摩擦会是怎样的持续性。“但并不仅仅是这一个因素，中国汽车行业发展至今，到了一个暂时调整期，其中包括整个供应链和主机厂的总数、中国政府的参与度等等”。

政策放手，交由市场来决定，优胜劣汰后才会有新的局面诞生。由此，樊坚强认为“2021年或许会将迎来一个转型期，届时将不会如2019年甚至2020年这么惨烈，而真正的拐点可能会出现在2022年左右”。

▍ 积极拥抱新技术同时需坚守对造车的敬畏

速度是中国汽车产业的标签。即便在车市持续低迷的今天，追求速度的惯性思维依然没有改变，“加速”一词后缀着企业转型、技术研发、产品投放等等。

但是，造车是耗时最久、最复杂的事情，艰辛又不容得丝毫马虎。

“如果造车只是一味追求速度、追求开放，很难走得长远”，在樊坚强看来，新技术不断涌入的汽车产业，其核心价值链不断向软件、服务端转型的趋势不可逆，传统硬件供应商必须加速拥抱软件，但“加速”的同时，仍有很多东西需要敬畏，尤其是关键的安全、质量和风险管控等等。

以新能源汽车为例，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新能源市场，千树万树梨花开，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伴随新能源车保有量不断攀升而来的是安全问题频发。“很多人认为，相较于传统燃油车，纯电动车的结构简单了许多，就像是搭积木，电池、电机、电控……搭起来就可以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造车不能只是追求速度，还要挖掘更多细节，解决更多危险弊端，需要对安全抱有敬畏之心”，樊坚强指出。

造车是一场马拉松耐力跑，不仅长期需要雄厚的资金和技术支撑，还需要有坚实的工业基础和工匠精神的支撑，一旦掺入喧嚣和躁动，便会出现危机重重。

▍ 两条腿走路，内燃机市场仍很庞大

随着能源和环境危机，越来越多的国家、地区、城市甚至车企、零部件企业宣布燃油车正式退出时间表。一时间，引来无数恐慌，这是否就意味着传统内燃机时代的即将告别历史舞台？

“短期内，新能源技术依然将是百花齐放的状态，甚至到2030年-2035年期间，我国纯电动以及氢燃料电池车型占比大致会在15%左右，剩下85%的车型将会是混动车型”，樊坚强表示，“纯内燃机市场所剩无几，但以内燃机为主的混合动力车型占比仍将是巨大的”。

在他看来，新能源是汽车发展的趋势，同样一个逐步实现的过程，不可盲目追求转型，坚持两条腿走路，发力新能源的同时，在原有优势基础上不断追求极致，致力成为这一技术领域的领先者。

为实现这一目标，樊坚强透露道，德尔福科技每年都会投入大概超过销售额10%的资金，不断研发最新技术，包括与科锐（CREE）联合推出的一款功率密度更高、更轻、更小、成本更低，并能为纯电动车提供更长续航里程的碳化硅逆变器；包括领先市场推出的350bar、500+bar汽油缸内直喷式燃油系统及2500bar柴油超高压系统等等。

（德尔福推出业界首款500+ bar GDi系统 汽油微粒排放量可减少50％）

正是在研发领域的不断深入，德尔福科技新能源板块中最主要的技术核心——电控系统，已于日前在欧洲获得一笔27亿美元的订单，这将进一步奠定德尔福科技在新能源市场的领先地位。

附 ▍ 访谈实录：

盖世汽车：2018年直到现在，中国车市整体情况不佳，但豪华车市场销量仍然在稳步增长，对此您怎么看？

樊坚强：从过去的这一段时间来看，整个中国的消费结构正在发生变化。一方面是一二线城市受制于牌照，需求导致消费注定向高端走；而另一方面，全球经济下行，3、4、5、6线城市中小型、代工企业等承压最大，致使更为庞大的首次购车群体消费能力受限；另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房价的不断上涨，消费者手中没有钱来买车，也就导致了首次买车人群的极具下降；最后P2P网贷行业的洗牌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影响。未来，低端市场还将持续下滑，豪华车无疑将是增量市场。

盖世汽车：自2010年国家开始大力推广新能源汽车开始，新能源汽车销量可谓是不断攀升，不过在今年7月份却迎来了首次下滑，且持续低迷，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樊坚强：新能源市场的下滑，并不只是局限在车子本身。随着补贴的逐渐取消，成本如何控制很关键，是转嫁给消费者，还是企业内部消化都是难题。这其中，本土的、小企业就会相对吃力很多，相对来说实力较为雄厚的大企业会更容易平衡。

盖世汽车：新能源市场的发展，一直是多种技术路线并存。近年来，增程式电动、氢燃料电池等新能源汽车的技术路径也成为业界争议的焦点，您如何看待不同技术路径的发展前景？

樊坚强：短期内，可能还将是百花齐放的状态。

就目前来看，纯电动车依然会处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但受制于安全、成本等问题，混动车型（包括增程式）也将会逐渐占据较大的市场份额，且会持续很长的时间；未来，纯电动、氢能源都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盖世汽车：今年7月1日起，全国多数省市提前实施国六标准，您如何看待这一标准的实施？您认为这一标准对国内车市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樊坚强：国六的提前实施对于行业影响很大，这也是我们认为可能导致2019年车市下行的一个影响因素。

国六的提前到来，很多中国本土车企是没有准备好的，产品仓促上线，甚至没有产品上线，让很多大的主机厂又进一步蚕食这一市场份额。而国五切换国六期间疯狂销库存行为，又再次人为介入市场，让更多整车企业、零部件企业很难对市场进行准确的预判。

盖世汽车：为应对节能减排标准，越来越多车企开始推崇三缸发动机技术，但就市场反馈来看并不理想，消费者表示其主因在于发动机抖动、噪音等等，对此您怎么看？德尔福科技在这一方面是否有比较好的解决方案？

樊坚强：必须肯定的是就技术层面来说，三缸机对于发动机小型化以及省油确实是又好处的。但同时，它也伴随着很多问题，不过现在也有很多技术解决方案，以德尔福科技为例，我们主营产品有内燃机的喷射系统和标定技术，可以与主机厂一起，通过优化标定来降低三缸机所带来的NVH问题。尤其是在未来作为混动系统中的一部分，这些问题可以与电机达到一个平衡。

可是就目前来看，这本身只是个技术问题，可以通过不同的技术来解决或是平衡，但逐渐成为了大众消费的认知问题。

盖世汽车：那您认为三缸机未来会成为主流趋势吗？

樊坚强：就是就技术层面来看，三缸机确实是未来重要的发展趋势，毕竟它有着明显的成本优势，但想要推广开来还是需要由市场来导向，消费者不买单也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它推广的进程。而最关键的还是需要国际主流车企提供真正好的产品，持续解决技术瓶颈问题，最后再由媒体打破这些焦虑，以最终改善整个市场对三缸机的接受度。

盖世汽车：48V微混技术呢？

樊坚强：从性价比和持续性角度来看的话，德尔福科技更多看重高压强混技术。

盖世汽车：您怎么看待华为进入汽车产业？

樊坚强：华为是典型的互联网公司，在电气化方面与我们也是竞争关系。对于未来，我想还是需要看它是怎么一个战略，先期它可以以低价杀入市场，那么后面该怎么走很重要。是急功近利抢占更多市场，还是静下心来把产品做好，都关乎着行业未来的发展，毕竟造车与互联网产品有着本质的差别。

盖世汽车：随着互联网公司不断涌入汽车产业，汽车核心价值链正在发生转移，您如何看待这一说法？

樊坚强：车联网概念的诞生，让车不再只是单纯的交通工具，而是变成了一种智能网联的终端工具。车和手机一样，只是一个硬件，价值链在服务端，这个趋势是不可逆的。

目前，越多越多整车企业开始打造自己的出行公司，未来的世界，最终有用的是大数据，根据车辆的使用过程中收集到的数据，来分析、输出，最后服务于人，因此所有的企业都在向这一方向所转移。

盖世汽车：大数据时代到来，对德尔福科技是否有所影响？

樊坚强：汽车产品发展至今，纯内燃机技术想要实现新的突破已经非常难。而同样一款车，不同的驾驶者会得出不同的油耗表现，之间差值甚至会高达20%。因此，随着智能网联技术的兴起，我们在将车和发动机做到极致的同时，通过智能驾驶技术，收集、分析更多驾驶者的不同驾驶习惯，最后得出最佳的驾驶路径、驾驶方式、功率输出等等来辅助驾驶者得到更优的油耗表现，也成为了目前内燃机技术发展的一片蓝海。

盖世汽车：从2017年底开始成立独立公司，德尔福科技在核心业务上有什么样的变化？

樊坚强：德尔福自2017年12月进行拆分，完成之后，德尔福科技主要专注于整个动力板块，我们称之为推进系统，其中不只是内燃机系统，氢燃料电池、纯电动等等都属于车辆推进系统的范畴内。因此，我们将其大致分为两大类，一是传统内燃机，另一个便是电子与电气化。

而新能源车中，电控系统是三电系统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也是德尔福科技目前最主要的技术核心，涉及电机控制器、DC/DC、电子管理系统以及BMS等等，为实现成本控制，这些产品又组成二合一、三合一以及四合一等等。

盖世汽车：目前，德尔福科技的研发是国际研发应用到中国，还是中国研发应用到中国？

樊坚强：最初主流方式确实是由国际研发，再引入中国，但中国本地特色逐渐突出，包括成本、机构的要求都与欧美市场有着一定差异。因此，我们逐渐开始在中国做一些基础研发，然后投入中国市场，最终再推向全球。这是我们的一个研发方向，也是较为长远的规划。

盖世汽车：如何保证利润？

樊坚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回到家里还是那一条亘古不变的原则——控制成本。我们必须要做到极致的精益，包括生产、研发、管理以及整个公司的架构，通过一系列现有先进技术来重塑企业，让产品变得更精尖，成本更低。如果做不到，外面的世界再精彩都与你无关。

盖世汽车：未来三年后，德尔福科技在您的带领下，会变成什么样的公司？

樊坚强：三年之后，德尔福科技应该会在新能源板块业务大幅增长。我们依然坚持两条腿走路，传统内燃机业务我们也会持续追求极致，只是新能源的业务会更加快速的增长。

关于“C Talk 奋斗2019”高端系列访谈

2018年，车市持续走低甚至负增长的状态，让整个行业陷入焦虑之中。2019年，这一状态或将持续。面对车市增长拐点，身处一线的企业究竟是何看法？另面对由此带来的发展以及盈利方面的难题，战略上将会作何调整？与此同时，汽车产业正处于深度变革期，企业还面临着技术升级、供应链优化等诸多方面的考验，对此，他们又将如何应对……针对以上问题，盖世汽车以“C Talk 奋斗2019”为主题开展系列高层访谈，聚焦行业领先者棋局走向，共探未来车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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