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盖世汽车CEO、盖世汽车资讯部总编 周晓莺

撰文 | 盖世汽车编辑 苑晶铭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每年进步一点，保持逐步向上走的节奏，就是我们的目标。”零跑汽车创始人、董事长兼CEO 朱江明如是说。

在日新月异、角逐激烈的新能源汽车市场，零跑更希望能保持自己的前进步伐，此“反激进”的态度别具一格。

在朱江明看来，目前，新能源汽车市场仍处于起步阶段，市占率接近40%，远远还未进入彻底转换的终局。在未来确定行业格局的三年内，新能源主机厂纷纷争夺市场份额，眼下“卷”的态势仍会持续下去。

事实确是如此。眼下，严重“内卷”的新能源汽车市场正呈现风卷残云之势，蚕食鲸吞传统燃油汽车市场空间，加速开疆拓土。

相关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新能源汽车的销量只有77.7万辆，2022年新能源汽车的年销量达到了688.7万辆；新能源汽车的渗透率在2022年达到了28.2%，提前三年超过了“十四五”预定的20%的目标，今年预计中国乘用车市场新能源车的渗透率将达到三分之一以上。

全国政协常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原工业和信息化部部长苗圩就曾表示，新能源汽车对传统燃油汽车取代之势已经形成，原来制定的2035年新能源汽车超过50%的目标，很可能在2025年最晚到2026年就会提前实现。

与此同时，在“内卷外竞”的过程中，新能源汽车主机厂也完成了自己的蜕变。其中，零跑更是完成了几次具备关键意义的转身。

首先从财报业绩上来看，2023年第三季度，零跑首次实现毛利率转正，为1.2%，早于此前计划在年底前实现单月毛利转正的目标。

此外，盖世汽车还注意到，目前，零跑经营现金流已经转正，今年第一季度，零跑账上现金为一百零几亿，9月底账上现金为116亿。换言之，随着销量的增长，零跑的毛利率在不断提高。

据了解，零跑第四季度毛利率可能还会比第三季度所披露的1.2%再高一些，到明年会进一步提升，预计到2025年底或者2026年初的时候可以实现净利润转正。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毛利率还是净利润，两者“扭负为正”的背后都离不开零跑有节奏的降本周期。

朱江明告诉盖世汽车：“从去年的9月份开始，零跑对产品进行创新和降本，无论是供应链，还是我们自己的研发，都一起作为一个大项目，进行每6个月为1个周期的降本规划。”

“实际上，零跑汽车的品质和配置应该在20—30万价格区间，但我们更希望让利给客户，才把价格强硬地拉到15—20万区间来。我们希望零跑的产品是好而不贵，这并不等于零跑做低端车，我们做高端车，但是不贵。”朱江明说道。

再从海外市场拓展来看，Stellantis与零跑的“牵手”更是引业内瞩目。

根据彼时公告，Stellantis计划投资约15亿欧元以获取零跑约20%股权，这将使Stellantis成为零跑的一个重要股东，并在零跑董事会获得2个席位。

同时，Stellantis和零跑将以51:49的比例成立一家名为“零跑国际”的合资公司，除大中华地区以外，该合资公司独家拥有向全球其它所有市场开展出口和销售业务，以及独家拥有在当地制造零跑汽车产品的权利。

对于欧洲市场的展望，朱江明表示：“从整车设计开端，零跑就已经具备国际化的视野了。C10就是我们全球化的一款车型，同步推向海外的所有的市场。”

据悉，C10集零跑全域自研八年技术积累大成，配备四叶草中央集成式电子电气架构、CTC2.0技术、全新油冷电驱、8295座舱系统、激光雷达高阶智驾解决方案在内的富有竞争力的技术。

此外，C10具备包括全球化的造型设计、全球化的技术标准、全球化的安全品质、全球化的市场销售在内的四个全球化概念。从C10开始，零跑所有新品都将以全球化标准打造。

未来两年，零跑还将推出5款全球化产品。

日前，零跑汽车创始人、董事长兼CEO 朱江明做客盖世汽车C-Talk栏目，与盖世汽车CEO、盖世汽车资讯部总编 周晓莺共同分析了眼下新能源汽车市场的竞争格局，并回答了在风起云涌的汽车市场，零跑如何稳中求进的问题。对于未来面向广阔的全球化市场，零跑又有怎样的产品技术布局和竞争策略？朱江明也在视频中首度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以下为访谈实录：

一、关于行业

周晓莺：您如何看待新能源市场的竞争的格局，这种情况大概还会持续多久？

朱江明：新能源现在也是起步阶段，今年的市占率平均可能接近40%，还没有进入完全完成转换的过程。

未来的三年也是确定整个行业格局的三年，大家肯定都会去争夺自己的份额。所以我认为卷的态势在未来三年都是同样存在的，还会持续进行下去。

周晓莺：您对零跑有怎样的预期？

朱江明：我们给自己的目标就是每年进步一点点，基本上我们每年能够在新造车势力里面前进一位或者两位。

当然剩下也不多了，过万的基本上也就是5家。当然，我们不能去看那些传统汽车企业出身的新势力。

所以我们无论是在新势力的阵营也好，还是所有在中国销售的这些新能源的品牌，最新的排名我们是第八名。我觉得我们能够每年进步一点点，保持一直往上走的态势，就是我们的目标。

周晓莺：请您展开介绍一下关于零跑和Stellantis的合作细节。未来2-3年内，会有哪些实质性推进工作？

朱江明：在投资部分，这一次合作，对Stellantis来说是一种战略。唐总也在一两年前就一直在说在中国要采取轻资产的战略。投资零跑就是轻资产模式的一种体现，更多是中国的市场。Stellantis押注零跑，如果零跑做好了，实际上也代表Stellantis在中国有了一席之地。

在成立合资公司部分，零跑国际就是负责在除大中华区以外的区域去卖车，这是我们合作的重点。对零跑来说，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快速利用Stellantis海外的渠道。Stellantis在全球内有1万多个网点，它有自己的经销商网络、服务网络、汽车金融保险、责任体系和政府关系等等。卖车真正要落地，还是需要本地化，需要这些外资企业来帮忙销售。

周晓莺：合作消息发布之后，零跑的股价出现了下跌，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朱江明：其实是有两方面的因素。第一个是大华的退出，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实际上，这也是因为大华是在名单上，零跑要出海的话，需要把这个因素规避掉。

第二个是零跑2022年的9月28号在香港上市，我们很多前期投资人到今年的9月28号都已经解禁了，有一些早期的投资人已经有了较大的获利，所以他们退出了，这让零跑的股价有所下降。

当然，这不完全是一个坏事，也是一个好事，这说明我们股票的流动性非常好。

我们以前交易很少，现在我们每天都有一个亿、两个亿甚至三个亿以上的交易，活跃度提升了，同时这对非常看好零跑的长期的投资人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入局机会。

二、关于产品和技术布局 

周晓莺：相对来说，15万价格区间是红海市场，零跑的竞争优势是什么？

朱江明：我想每一个价格区间的竞争其实都很激烈。我们现在去看20—30万这个价格区间，也是非常拥挤，这个领域有特斯拉、小鹏、奇瑞等等。我觉得零跑还比较幸运，我们所处的价格区间竞争激烈程度还好，这是很适合零跑的市场。

实际上，我们的整车品质和配置，可以匹配20—30万价格区间的市场，这是我们应该在的位置。但我们希望可以更多让利给客户，才把价格强硬拉到15—20万价格区间来。

周晓莺：零跑三季度毛利率已经转正，这对零跑而言有怎样特殊的意义？

朱江明：这得益于我们全员的努力。从去年的9月份开始，我们的产品进行了创新和降本，无论是供应链，还是我们自己的研发，都一起作为一个大项目，进行每6个月为1个周期的降本。

通过两轮降本的努力，到今年9月份，我们在没有补贴的情况下，整车产品也让利给用户2万多。我们更多是通过技术自研和技术创新去降本，靠供应商降本是降不动的。

周晓莺：零跑的技术布局情况是怎样的？

朱江明：我本身是工程师出身，所以对研发是最重视的，也希望通过我们的技术创新和全域自研，能够给零跑带来产品的绝对竞争力。

所以我们从2015年开始建立零跑团队的时候，就成立了所有的核心零部件研发部门。我们现在各个领域的带头人100%都是从201515年进入零跑的。包括我们的电池、电驱，还有电子电器架构、座舱以及智能驾驶各个模块，都是一开始除了整车研发以外，在创立之初建立的。

通过8年的积累，我们的各项技术，无论是电池、电驱，还是电子电器架构、座舱，我们在这个行业都可以做到头部位置。只有技术创新、产品质量过关、成本可控，才可能让整个产品有竞争力。

周晓莺：我记得您专门提过零跑的技术研发团队，并认为它是相对很稳定的。

朱江明：这是因为我本人很喜欢做创新的事情。比如说像CTC也是我最早提出来，一方面可以降低成本；第二个方面可以减少空间；第三个方面可以增加车身的强度。我们很愿意去尝试很多新的东西，包括我们做凌芯01的芯片。2017年的时候，只有Mobileye一个智能驾驶算法芯片供应商，它是不开放的，只提供最终目标识别的结果。

所以我们就觉得应该自己去研发芯片，做算法。因为要做算法，要研发一款性价比极高的芯片，所以就成立了这个项目，最终我们也做成了。

周晓莺：老板是个技术控，是不是研发特别省钱？

朱江明：肯定不会花冤枉钱。现在也有一些车企开始研发芯片，据我所知已经有34家车企。其实研发芯片是很耗钱的，我们原来说研发凌芯01，其实并不是自己真的直接去研发，而是我们提供规格，结合当时大华的能力，一起合作研发芯片。不然专门成立一个团队，同时具备芯片设计和量产能力，需要很长的周期和很多的资金投入。而且，靠汽车这一点体量也是根本不够的，我们的凌芯01在汽车上可以用，之前它在安防上也能用，这样才可能带来规模。

周晓莺：在新势力阵营，零跑的资金利用率是最高的。

朱江明：我们确实没有花什么冤枉钱，包括工厂的建设、研发团队的搭建等等，都没有走弯路。而且新能源汽车70%-80%主要集中在电驱、电池等整车控制以及智能座舱、智能驾驶领域，更多像一个电子产品，这个是我最擅长的。

周晓莺：零跑的技术和产品都很务实，非常适配现在市场的需求。

朱江明：我们一直说零跑的产品线是一个“铁桶车”，就是说每一个方面都做得不差，没有短板。

我们的整车都非常的大众化，包括外观设计，并不是非常中国化，而是全球化。在慕尼黑车展，很多外国友人看到零跑的车子，都觉得很有欧洲的气息。我们的C10就是一个全球化的一款车型，可以同步推向海外的所有市场。

周晓莺：今年您还给零跑提了一个很好的定位：零跑不只是一个车企，还是一家技术服务商。

朱江明：我们分为4条产品线，整车是1条，智能座舱、智能驾驶以及整车控制方面的是一条电子产品线，再加上我们的电池电驱，总共是4条产品线。未来，我们的规划也是零跑不仅是一个卖整车的公司，我们也希望更多的合作伙伴能够用我们的核心零部件，将来也是我们收入的一部分。

我们每一条产品线都是端到端的，从产品的规划、产品的设计，到整个工程制造，都是垂直管理，为所有的交付质量成本负责。

周晓莺：车型规划是怎样的？

朱江明：我们现在总共是 A、C、D三大平台，C就是现在的C10、C11、C01的C系列，都是双动力的。将来的D也会是双动力的，越大的车型越是会双动力。

我们规划的A系列就是A级车，没有增程，仅仅是纯电，因为它续航400—500公里，主要是家用为主，所以车型也相对小，所以就不设增程。

三、关于海外市场和发展规划

周晓莺：在国际市场的开拓上，明年会有比较大的目标吗？

朱江明：现在我们还都在准备阶段，包括我们合资公司的成立，我们要建团队，要拓展渠道，大约要6—9个月的时间，把体系渠道都建立起来。同时，我们的产品也是8—9个月的时间可以完成欧盟的认证，我们现在都在紧锣密鼓地做这些基础工作。

我们预测在明年9月份可以开始大规模启动销售，主要是先是两款车型，一个是C10，还有一个是T03。

周晓莺：您对零跑10年之后有什么期待？

朱江明：我们希望我们每年进步一点点，不断往上走，不要掉队。跟上节奏，然后稳步往上走，做好平台化。

我觉得我们整个研发的规划做得非常好，平台与平台之间的共享和通用，都做得很好。

平台内部的共享和通用化，我们都有非常好的规划，通过规模去降低成本，也提升零配件之间的通用率，能够提升竞争力，我觉得是零跑这个应该是算做得比较好。

周晓莺：智能车要普惠到普通的消费者。

朱江明：我刚刚讲的其实我们的车像C11、C01可以可以卖到20—30万那一档。但我们把它放到了15万这一档，整体来说还是希望体现我们的文化，我们希望零跑的产品是好而不贵，我们并不是做低端的车，我们做高端的车，但是不贵。

我们也是呼吁所有的消费者不要去交智商税，能够理性消费，车已经不是面子工程，而是需要舒适、好用、够用，车跟生活要更好结合。

周晓莺：零跑的发展符合您的预期吗？

朱江明：整体应该还算不错了。现在去复盘的话，当初可能找一些更专业的人会比现在发展得更好。比如说对产品的把握，像S01相对是一个失败的教训。如果我们第一款做的是一个A级车，叫A级车的话，轿车也好，SUV也好，都可能比现在更好。这个教训也让我们对产品规划这件事情更加谨慎，更加科学。

四、关于经营管理

周晓莺：智能电动汽车赛道蓬勃发展，但也有很多不确定性。对比来看，目前跟您当时想要做车的规划或者预想差距有多大？

朱江明：我们原来想回来做车的初衷是做低速车，2—3万块。后来国家要出台低速电动车的标准，但结果一直不出来，等不来这个标准，而且后来这个标准也很高，跟传统的车成本也没什么差异，后来干脆就做标准的车了。

周晓莺：您通过什么方法学习？

朱江明：要把自己的触角打开。比如说原来我们以前是做b端的，要改成做c端，先跟市场去学怎么做宣传。

技术潜能的好处就是逻辑思维能力比较好，系统性思维的能力会更好一些。当CEO也意味着当管理者，理科生成功的概率肯定大于文科生，因为他能够更理性地去做科学决策。经营管理涉及的面特别广，它和技术研发不太一样。

周晓莺：如何构建企业文化？

朱江明：现在还顾不得花更多的时间去构建文化这件事情。现在我们更多还是在奔跑，还在救火。在这么卷的市场，这么快速发展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如何真正拿到入场券更为紧要，所以这方面我们考虑更相对少一些。我们再通过三年时间，争取拿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那个时候再来思考归纳我们的文化，比如我们要赞扬什么，批评什么，要有更鲜明的立场。

周晓莺：年轻人怎样保持自己的竞争力？

朱江明：除了不断学习，还要有兴趣。不要强迫自己去做一个事情，还是要热情，对这个事感兴趣，才能做得好。

周晓莺：如果能够穿越到10年前，您会对10年前的自己说什么？对10年后的自己有怎样的期待？

朱江明：10年前那个时候生活比较安逸一些，会轻松很多。可以去国外旅个游，现在连这个时间都没有了。10年以后，我希望至少我可以半退休或者全退休，也希望零跑能够真正成为全球车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