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汽协郑伟涛：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发展态势与战略思考

9月24-26日，“2024中国汽车供应链大会暨第三届中国智能网联新能源汽车生态大会”在武汉市举办。本届大会由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和东风汽车集团有限公司联合主办，以“新挑战、新对策、新机遇——推动中国汽车供应链可持续发展”为主题，共设置1场闭门会议、1场大会论坛和4场主题论坛等6场会议，并有供应链发展报告发布、创新成果推介、香港车博会及论坛、中国汽车供应链协同创新全国行首站（东风汽车站）等一系列发布或配套活动。其中，在9月25日下午举办的“主题论坛四：发展汽车产业集群——提升供应链创新协同”上，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汽车产业集群分会理事长、吉林大学原常务副校长郑伟涛发表精彩演讲。以下内容为现场发言实录：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汽车产业集群分会理事长、吉林大学原常务副校长 郑伟涛

为了顺应汽车产业发展趋势，进一步促进国内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与汽车产业之间的交流与合作，抓住机遇，应对挑战，实现高质量发展，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批准成立了汽车产业集群分会。经过近一年的精心筹备，汽车产业集群分会于今年5月22日成功举办了成立大会。在此次大会上，首批有26家汽车及零部件制造集群，以及多家省市汽车产业协会，加入了汽车产业集群分会。在第一届一次理事会上，吉林大学被推选为理事长单位。

目前，加入我们集群分会的这26家集群单位，大多是我国发育较早、基础扎实、规模可观、具有鲜明特色和代表性的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通过审视它们的发展，我们可以洞察我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整体态势，并对企业共同面临的问题进行深入分析，从而提出适应新时代的发展战略，推动我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高质量发展。

一、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发展概况

近年来，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突飞猛进，特别是在新能源汽车领域异军突起，国产汽车工业水平实现了跨越式赶超，汽车市场正经历深刻的结构性变革。在这一历史性的转变中，作为整车行业的上游产业，汽车零部件产业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作为中国汽车零部件制造基地的全国多个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迅速发展壮大，孕育出多个在国内外具有显著影响力的产业集群。

（一）在中国六大汽车产业集群中，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迅速崛起

1.以整车厂为核心，我国已形成各具特色的六大汽车产业集群

——长三角汽车产业集群：作为国内最强大的汽车产业集群，拥有主机厂、关键零部件企业、资本和人才的密集优势，汽车产业链条完整。代表性整车制造企业包括特斯拉、蔚来、领跑、吉利、上汽等。

——大湾区汽车产业集群：以强大的创新能力著称，汽车电子产业尤为发达。代表性整车制造企业有广汽、埃安、比亚迪、小鹏等。

——西三角汽车产业集群：优势在于资源丰富，重工业基础坚实，传统汽车制造体系完备，代表性整车制造企业包括长安、吉利、比亚迪、塞力斯、福特、沃尔沃等。

——京津冀汽车产业集群：集中了众多研发机构和总部机构。北京在技术、人才和市场方面具有优势，天津在新能源汽车集群方面表现突出，而河北则以制造基地为特色。代表性整车制造企业有北汽、理想、长城、小米、奔驰等。

——中部地区汽车产业集群：湖北作为核心，拥有东风汽车等关键企业，形成了以“中国车谷”为中心，“武襄十随”汽车走廊产业带为支撑，宜昌等地多点发力的格局。

——东北汽车产业集群：拥有一批历史悠久、实力雄厚的汽车及配套企业。中国重要汽车产业基地之一长春拥有一汽集团等大型企业，商用车和乘用车制造领域基础深厚。

2、与六大汽车产业集群相呼应，汽车零部件产业也呈现出地域性的集群分布

随着市场规模的扩大、全球化采购的增长、技术创新的推进以及产业专业分工的明确，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在六大汽车产业集群中逐渐形成了具有区域特色的集群。这些集群在地理上相对集中，拥有完善的产业链和配套体系，为企业提供了便捷的生产和配套服务。政府对汽车零部件产业的发展给予了高度重视，并制定了一系列扶持政策，通过出台多项措施来促进产业集群的发展，为产业集群的壮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目前，加入我们汽车产业集群分会的26个汽车零部件产业基地，主要分布在13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具体，华东地区13个，华中地区2个，华南地区4个，华北地区1个，东北地区4个，西南地区2个。

（二）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发展特点

1.国内国外市场并举。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致力于开拓国内外市场，产品远销中东、非洲、南美、欧美、日韩等地区，实现了对全球主要车型的广泛覆盖，包括日韩车系、欧美车系以及中国自主品牌。在配套车型方面，集群内拥有研发、生产、装配能力并享有良好声誉的零部件企业，成为整车厂商的一级配套供应商，其他零部件企业则通常担任二级或更低位级别的供应商。集群内的汽车零部件龙头企业与多家国内外知名汽车制造商建立了稳固的合作关系，这些主机厂包括但不限于一汽、二汽、长安、长城、奇瑞、吉利、江淮、金杯、北汽福田等国内自主品牌，以及宝马、奔驰、奥迪等国际品牌的合资或独资企业。

2.产业链条日益完善。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通常由单一民营企业围绕汽车产业的上下游环节吸引集聚，依托龙头企业带动，基本构建出集整车制造、汽车零部件、售后服务、汽车消费于一体的产业链条。集群中的汽车零部件企业主要集中在传统零部件领域，形成了较为健全的产业链。在新能源汽车零部件领域，关键零部件的产量正在逐步提升，产业链条正在逐渐完善。部分集群根据地方特色形成集聚，例如东北地区依托其独特的地理和气候条件，发展了寒区汽车产业链。

3.规模效益逐渐显现。随着汽车零部件产业的发展，规模效应开始释放，为当地创造了就业机会。昆山市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基地和中国（玉环）汽车零部件制造基地的发展尤为突出。到2023年，昆山市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基地已经吸引了超过960家汽车产业相关企业，形成了一个产值超过1500亿元的汽车零部件产业链群。特别是新能源汽车相关企业超过200家，涵盖了电池、电驱、电控、整车系统等六大核心部件的50多个种类。而中国（玉环）汽车零部件制造基地则汇集了超过4000家汽车零部件生产企业，其中包括2家上市企业，81家年产值超过亿元的企业，以及356家规模以上企业。这些企业对当地就业的促进作用极为显著，其产品覆盖了37个系列、6000多个品种，年产值超过500亿元。

4.创新能力显著提升。汽车零部件制造商特别注重研发资金的投入以及技术成果的转化。许多行业巨头已经建立了企业研发中心或工程技术中心，并配备了相应的试验和检测设施。相比之下，中小型零部件企业的自主开发能力尚需加强。一些产业集群或企业已经开始采用数字化和智能化技术，以提高生产过程的自动化和智能化水平。它们积极加强与高校和科研机构的产学研合作，共同开发具有高科技含量、高附加值和高税收潜力的新产品。

二、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发展的挑战

在汽车零部件产业链中，供应商群体的数量庞大。通常，一个汽车制造商至少需要与1200家以上的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合作。面对当前世界经济的动荡、国内经济的调整、激烈的市场竞争以及不确定性因素的急剧增加，整个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正遭受着巨大的冲击和挑战。

1.技术迭代带来的技术升级的挑战。随着汽车行业向电动化快速转型，对传统燃油车零部件的需求逐渐减少。与此同时，电动汽车所需高技术含量零部件的研发投入巨大。零部件企业必须紧跟技术发展的步伐，否则将面临市场份额下降的风险。智能网联汽车的迅猛发展，对零部件的智能化要求大幅提高。这些领域的技术复杂且更新迅速，国内零部件企业在技术积累和研发能力上与国际先进水平存在差距，迫切需要加快技术突破和创新步伐。

2.激烈竞争和内卷化带来的市场挑战。中国汽车零部件市场具有高度的开放性，国际零部件巨头利用其技术、资金和品牌优势，在高端市场中占据了显著份额。国内企业不仅要面对国内同行的竞争，还要在全球范围内与国际企业较量，在多个方面都面临着严峻的挑战。降价压力以及制造成本上升，使得汽车零部件行业的整体利润空间不断缩小。主机厂对零部件供应商的要求日益提高进一步加剧了零部件企业之间的竞争。此外，贸易壁垒、技术标准的差异以及知识产权保护等问题，也限制了国外市场的进一步拓展。

3.内外部因素叠加成本增加的挑战。汽车零部件制造业依赖的原材料价格波动剧烈，增加了企业控制生产成本的难度，侵蚀了企业的利润空间。随着中国经济增长和人口结构演变，劳动力成本在某些发达地区正逐步攀升，对企业的盈利造成了显著影响。另外，为了适应技术进步和市场竞争，企业还需持续增加研发投入，进一步增加了财务压力。

4.复杂供应链增加管理难度的挑战。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供应链环节众多且错综复杂，任何环节的故障都可能对整个供应链的顺畅运作造成影响，引发生产停滞、交付延误等系列问题。

在全球范围内，贸易保护主义的兴起和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不稳定性，导致贸易壁垒的增加、关税的提升以及物流的阻碍，这些因素均对零部件的进出口造成影响。近期，美欧等国家对中国汽车零部件征收额外关税，削弱了中国零部件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同时，频繁的国际冲突导致国际物流运输受阻，影响了零部件跨境供应的及时性。

5.数字化带来的转型压力挑战。数字化转型要求巨额资金投入。对于产业集群内的众多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筹集这些资金颇具挑战。其次，数字化转型需要握数字技术的复合型人才，以紧随数字技术发展步伐，持续更新和提升其技术体系。然而，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企业面临招聘和培养这些人才的难题。此外，产业集群内企业的数据质量参差不齐，准确性、完整性和一致性存在问题，缺乏统一的数据标准和规范，数据整合和共享困难，数据的价值难以最大化。

　三、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发展走向

目前，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正呈现出迅猛发展的态势和深刻的变革。基于对宏观经济形势的分析和对发展趋势的理解，我们对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未来发展抱有坚定的信心，未来可期。

（一）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正处于快速发展与转型期

中国汽车市场庞大无比，汽车产销量连续多年稳居全球之首，为零部件产业提供了巨大的市场空间。2023年，中国汽车产销量累计分别达到3,016.1万辆和3,009.4万辆，同比分别增长11.6%和12%，汽车制造业营业收入首次超过10万亿，实现利润总额5,086.3亿元，但行业利润率为5%，为近年来新低。

据中汽协预测，2024年中国汽车总销量将超过3,100万辆，同比增长超过3%。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正经历一场由外部压力和内部主动推动的剧烈转型期。技术创新是这一转型的核心动力。如此迅猛发展，在中国汽车工业乃至世界汽车发展史上都是前所未有。持续的市场需求推动了零部件产业规模的持续扩大，也将进一步促进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快速发展。

汽车的新能源化、智能化、轻量化促使零部件产业集群加速技术创新和产品升级的步伐。产业结构优化是必然，企业间的兼并重组将变得更加频繁，整车企业与零部件企业的合作将变得更加紧密和深入，市场竞争将变得更加激烈且有序。企业竞争不仅集中在产品质量、价格、性能等方面，而且在技术创新、服务水平、品牌建设等方面也会呈现。但是，相信：无序的内卷现象将在国家政策法规的规范下逐渐走向有序；随着全球汽车产业格局的变化，国际零部件巨头在中国的布局和投入也将进入新一轮的调整期；区域布局将进一步优化。各地政府应直面挑战，积极促进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建设和发展，结合当地资源和优势，打造具有鲜明特色和互补优势的产业集聚区。

（二）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发展已经进入新的机遇期

1.国家不断出台政策支持汽车产业发展。2024年3月13日，国务院发布了《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的行动方案》，该方案着重推进设备更新、消费品以旧换新、回收循环利用和标准提升四大行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指出，设备更新预计会形成一个超过5万亿元人民币的庞大市场。此外，汽车和家电等领域的更新换代预计将释放出一个达万亿元人民币规模的市场潜力。这一趋势将直接促进汽车零部件需求的提升，并为产业集群的发展带来新的增长机遇。

2.地方政府纷纷提供强有力的政策支持。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正积极把握新能源汽车产业的机遇以及政策利好，增强招商引资的力度，专注于产业链的关键环节和领先企业，以及新能源汽车配件领域的招商工作。

3.产销市场正在出现积极性的变化。近年来，中国汽车出口呈现持续上升趋势。2021年，中国汽车出口量达到219万辆，同比大幅增长102%。进入2023年，这一数字进一步攀升至522万辆，增长率达到56%。在2024年上半年，中国汽车出口总量达到279万辆，同比增长31%。截至7月底，汽车出口量已达到326.2万辆，同比增长28.8%；而截至8月底，这一数字更是增至409.4万辆，同比增长27.5%。中国汽车出口的强劲势头对中国成为制造业强国具有至关重要，为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带来了巨大的海外市场需求。

4.新能源汽车行业已经进入爆发阶段。新能源汽车零部件行业增速显著加快，这一趋势为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在新能源汽车零部件领域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

5.技术创新引领产业迅速迭代升级。随着新能源和智能化的发展趋势，国内汽车零部件企业正面临诸多发展机遇。智能驾驶、高压平台等前沿技术的创新，为整个产业带来了从起步到成熟阶段的增长红利。

6.集群化成为汽车零部件产业发展范式。六大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主营业务收入占据了全国汽车零部件产业的大部分份额，处于主导地位。这些产业集群内的企业通过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显著提升了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同时降低了成本，增强了整体的市场竞争力。一些地区通过加强汽车零部件专业园区和特色园区的建设，引导相关企业及高关联度项目集中入驻，促进了零部件产品的本地化生产和组装。这一举措有助于打通产业发展的“内循环”，提升产品和技术的本地化配套协作能力。此外，还有利于构建产业供需对接平台，强化产品、技术、人才、资金等关键要素的匹配和对接。

四、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的发展对策

1.大力加强企业创新能力的培育。企业自身应增加研发资金的比例，用于新技术、新产品的开发；建立技术研发中心、工程技术中心等创新平台；制定优惠政策吸引国内外优秀技术人才和创新团队。政府应通过设立专项科研资金、补贴等形式，鼓励企业进行创新研发，降低企业的研发成本和风险；主导建立公共技术服务平台，为企业提供技术检测、咨询、培训等服务，降低企业创新成本。

2.不断提升集群的产业配套能力。构建整车制造商与零部件供应商之间的紧密合作伙伴关系，鼓励整车制造商增加对本地零部件供应商的采购，以推动双方的同步开发和进步，从而提升零部件的本地化配套比例，形成一个健全的产业链。应重点支持那些具备实力的关键零部件领域企业，提升其技术水平和生产效率，填补国内市场空白，降低对外部进口的依赖。此外，应建立完善的产业服务体系，包括物流配送、质量检测和金融服务等，增强产业集群整体竞争力。

3.面向数智化推进产业转型升级。顺应汽车产业发展趋势，积极推动零部件企业向智能化、新能源方向转型，开发适用于新能源汽车和智能网联汽车的零部件产品。引导企业树立质量意识，鼓励企业创建自主品牌以提升产品附加值和企业形象。加强企业的环保意识，不断开发出环保型零部件产品，满足市场对绿色汽车的需求。

4.规划引领集群产业的布局优化。依据各自的产业基础、资源优势以及市场需求，地方政府应制定出科学合理的汽车零部件产业发展规划，明确产业的定位和发展路径，指导产业集群的合理布局。通过精心规划和建设汽车零部件产业园区，吸引相关企业集中发展，促进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提升产业的集中度和规模效应。此外，应加强园区基础设施建设，提供全面的公共服务。加强不同地区间的产业合作与交流，有助于推动东部、中部、西部等不同区域的汽车零部件产业实现协同发展。政府还应鼓励产业发达地区的企业将部分生产环节或项目转移到欠发达地区，以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和产业的梯度转移。

5.加大各级政府的政策支持力度。政府应特别设立一笔专项资金，旨在促进汽车零部件企业的技术创新、产品升级。对于在研发上投入巨大且技术创新成果突出的企业，政府应提供财政补贴或奖励。针对汽车零部件产业制定税收优惠政策，包括减免企业所得税和增值税等。引导金融机构加强对汽车零部件企业的信贷支持，提供更有利的贷款利率和融资条件。同时，鼓励企业利用资本市场进行融资，支持那些符合条件的企业上市或发行债券。

6.顶住压力积极拓展国内外市场。提升企业的市场营销能力，积极开拓国内市场渠道，增强产品在国内市场的知名度和市场份额。组织企业参与国际汽车零部件展会和贸易洽谈会，洞察国际市场的需求和行业趋势。支持企业通过并购、合资等策略进入国际市场，建立海外研发中心和生产基地，增强产品的国际竞争力，逐步扩大产品出口规模。

7.充分发挥行业协会的协调能力。充分发挥行业协会职能，强化行业自律与规范管理，维护市场秩序。行业协会应积极组织行业调研、技术培训、信息交流等多元化活动，为企业提供全面的服务与指导。此外，行业协会还应作为企业与政府之间的桥梁，进行有效沟通与协调，传达企业的诉求与意见，并努力争取政府政策上的支持。

总之，我们坚信：中国汽车零部件产业集群一定会为中国汽车行业的高质量发展作出应有贡献、行稳而致远！

（注：本文根据现场速记整理，未经演讲嘉宾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