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的底牌--现代汽车的中国“阴谋”》· 黑金丑闻

就在北京现代等待韩国现代汽车施以援手的时候，后者却陷入了一场丑闻之中。巧合的是，现代汽车的最高长官郑梦九正是丑闻的主角。围绕在现代汽车与郑梦九等高管周围的调查，让这家韩国汽车制造商面对北京现代的困境有心无力。长时间的调查，使现代汽车在全球的声誉受到严重影响，它的各项经营目标都面临挑战。

黑金丑闻

2007年9月6日，就像那些已经和即将流逝的日子一样，在首尔的大街上，没有人会认为这一天有何不同。或许街头偶尔飘过的姑娘，回家对镜的时候，会发现鱼尾纹渐渐变多了。但对已经68岁的郑梦九而言，这天却是极不寻常的。他增加的不仅仅是额头的皱纹。在今天以后的日子中，这些会逐渐有明确的说法，此时此刻，即便瞻星台的占卜也无法改变赤裸裸的现实。

正是在这一天，韩国首尔高等法院刑事十部对郑梦九及其现代汽车集团卷入的黑金丑闻做出了判决，法院判处他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同时，法院还要求他到2013年为止每年捐出1200亿韩元共计8400亿韩元的资金，为韩国社会的低收入阶层建立文化等基础设施，并进行环保事业。不仅如此，法院还向他发出了社会服务令，让他“以遵法经营为主题向全国经济人联合会会员发表演讲，并在日报上撰写文章”。

在首尔高等法院看来，他们已经本着宽大为怀的心态来处理这件事了，否则郑梦九面临的惩罚可能会更加严重。对于判处缓刑，首尔高等法院对外解释说：“郑梦九贪污公款等嫌疑可确定有罪，但是如果他被判处徒刑会导致我国经济面临危机，法庭认为，不能做这种赌博。”

“黑暗的一天，这是我唯一的感受，他们给出这样的判决，我们还能说什么”，“这样的结果是对我们的侮辱，他们会在以后的日子中为他们现在的做法付出代价”，现代汽车中国公司这位李姓的高管在获知首尔高等法院对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后，难以抑制心头的愤怒。在此之前，他已经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有不祥的结果，按照当时的心情他认为自己可以接受韩国检察机构给出的任何判决，但等结果出来后，他发现要在心里完全接受判决是难以容忍的。

虽然老李算不上是现代汽车集团的核心管理人员，但他认为郑梦九和现代汽车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对郑梦九有发自心底的崇敬。“社长（指郑梦九）的做法是为了现代汽车的发展，他这么做完全都是在为现代汽车着想，这对韩国在国际上的声誉不知道有多么大的帮助，他们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结论，真是令人失望啊。”

“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消除这件事情的影响。”虽然老李知道要完全祛除满天飞的“坏话”是不可能的，但他说在没有认真去做之前，不可能是不存在的。不管老李的这种表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可以看到现代集团或者说现代汽车集团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

而跳出事件本身，郑梦九和现代汽车已经可以偷笑了。按照此事控方的要求，郑梦九要面临6年的牢狱之灾。现在的结果是他可以不用为此进监狱了。事发之初，这曾经是韩国司法系统打击腐败的典型案例，现在事情的结果似乎难与当初的计划相符合。《华尔街日报》评论道：“这不禁使人们对该国司法系统打击腐败的意愿产生了新的怀疑”，“这一裁决是现代汽车公司在法律和公共关系方面的一次胜利，该公司近几个月来向韩国公众展开了大力游说，称郑梦九在现代汽车公司和韩国经济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

“难道事情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老李不断地嘟囔着走出了办公室。

汉江夜未眠。

2006年3月26日，韩国当地时间上午7时30分左右，首尔瑞草区良才洞（音译Yangjae-dong）231号——现代汽车集团总部，几个不速之客行色匆匆走过晨光下的“思想者”雕塑，直奔大楼的企划本部，毫不费力地找到藏在墙面之后的秘密金库，扣押部分资料，并带走了秘密文件。

与此同时，首尔龙山区元晓路格路维斯（音译Glovis）公司的办公室也来了几个不速之客，逮捕了这家公司的主管和一名高级财务人员。

据称，原因是这家公司通过一名“中间人”向政府官员提供“黑金”，为现代汽车在并购起亚汽车一事上放行，并且为现代汽车集团在子公司债务处理及其相关建筑申请方面提供方便。“中间人”金宰录（音译Kim Jae-rok）的名字一夜之间响彻汉江内外。

随着检察机构（SPO）的调查，现代汽车逐渐成为其中的主角。调查涉及现代与起亚汽车及其与子公司之间曾经、正在和即将进行的交易。显然，在这两家汽车制造商合并多年后，一切都正在按照现代汽车的轨道运转，要想在短时间内厘清实非易事。不过，韩国最高检察院并没有放松对现代汽车黑金丑闻的调查。

围绕现代汽车CEO郑梦九与其子郑义宣（音译ChungEui-sun）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的猜测与争论越来越多。良才洞231号门前，“思想者”仍然在沉思，任何人都能清楚地说出韩国现代汽车总部的所在地，但他们对发生在现代汽车身上的事情似乎没有太大热情，也不愿意过多谈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即便与韩国现代汽车总部联系紧密的老李也是事后才知道，而且事情发展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韩国现代汽车总部成为被关注的焦点。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现代汽车不得不做出紧急应对。由于不能发表任何评论，现代汽车总部防备甚严，连拍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曾有韩国媒体的在拍摄现代汽车总部的照片时，照相设备被周围现代汽车的保安人员当场全部摔毁。韩国的媒体戏称：“现在要拍摄与现代汽车总部有关的照片就得像做间谍一样。”于是，黑市上有关现代汽车相应资料的价格也随之高涨。

由于各方都拒绝对此事做进一步的说明，所以事件的源头也成了一个谜。在韩国汽车行业内有各种流行的说法，有的认为是公司内部的派系斗争所为，有的认为是现代家族分裂的继续，更有甚者认为是郑梦九管理出现问题引发不满所致。

2006年3月24日，有匿名人士向韩国的检察机构检举金宰录在2002年间接受当地一家公司持有人1.5亿韩元的贿赂，帮助该公司兼并一家行将破产的保险公司。经检察机关调查核实后，金宰录被逮捕。

在对金宰录实施拘捕讯问后，他承认曾游说财政经济部和金融监管部门的官员，力图使其帮助上述公司兼并困境中的信谷（音译Shindonga）保险公司，并接受了对方提供的某些好处。

但是金宰录的努力失败了，政府把信谷保险公司和韩国人寿保险卖给了韩华（音译Hanwha）集团。这家公司也陷入了非法游说行为的泥沼之中。

现年46岁的金宰录，在得意时曾为金大中政府的咨询顾问，与金大中私交甚笃，且与前财政经济部副部长李珲砦（音Lee-yun-chai）也交往甚密。之后，他供职于国际知名的安达信咨询公司。

2003年，安达信咨询公司卷入美国投资基金LoneStar收购韩国汇兑银行事件。金宰录也卷入其中，且成为其中的重要角色。

这一次，在被逮捕时，金宰录是一家名为InvestusGlobal的金融投资机构的名誉领导者。据韩国媒体报道，对金宰录的指控还包括：帮助韩国当地一家公司从某商业银行申请250亿韩元贷款，用于这家零售企业在京畿道（音译KyonggiProvince）富川市（音译Puchon）建设一个商业购物中心。事情成功后，金宰录从中牟取20亿韩元的贿赂。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金宰录还与现代汽车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据悉，他还游说首尔市和韩国交通建设部的官员，“支持”现代汽车把研发中心建在首尔南部良才洞，帮助现代汽车低价买进韩国政府既定的商业用地；在现代汽车进入新的建设项目（如前现代Inisteel的鼓风炉项目）、现代起亚汽车在下属公司的债务处理等事宜上，都曾出现金宰录的身影。

韩国首尔的一些观察人士分析，检控部门逮捕金宰录的真正原因，可能主要是他在现代并购起亚汽车中，发挥了一些作用，并收受超过10亿韩元的“好处费”。对于此项指控，检控机构称，金宰录一直保持沉默，并拒绝进食，以对抗审讯。然而，事实不容回避，金宰录已经深深陷入贿赂丑闻的泥潭之中。按照韩国方面对他的评论，在这一系列事件中，金宰录可以算得上资深“掮客”，作为中间人游走于政、经两界。

作为一位在韩国政府、经济、金融等部门八面玲珑的人物，金宰录有广泛的人脉，他的被捕刺激了很多人敏感的神经。这在韩国政界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各大政党公开发表言论，发誓要与金宰录“划清界限”。

2006年3月27日，韩国主要反对党大国家党决定调查“金宰录丑闻”。与大国家党进攻性角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执政党开放国民党和少数派民主党正在互相抱怨。两党都否认其党员和入狱的“游说者”金宰录之间有任何联系。

“我们会调查游说丑闻，同时正在增设一个特别的临时委员会，以查明事实真相。”大国家党发言人李可金（音译Lee Ke-jin）说。

“在这个时候，我觉得不需要对此事作任何评论，没有开放国民党的立法者卷入这个事件，金宰录和金大中政府有关系。”执政党发言人吴尚河（音译WooSang-ho）说，“我们已经解除与金宰录的任何关系。并号召检控部门公正地调查这起丑闻。”

尽管有两党的公开表态，但事情并没有如他们的表态那样简单。韩国有媒体报道称，为达到游说目的，金宰录曾提供给开放国民党党员和政府官员的子女一些工作机会，并以此达到获取商业利益的目的。

如此一来，正是“游说者”金宰录开启了“现代门”，并打开了黑幕。

2006年3月27日，韩国检察机关做出对现代汽车下属格路维斯公司CEO李聚恩（音译Lee-Juhn-eun）和其财务人员进行逮捕的决定。据金宰录的供述，在他接受的大笔贿赂资金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李聚恩。

格路维斯公司是现代汽车旗下的子公司之一，2001年由郑氏父子投资50亿韩元建立，它主要负责为现代汽车和起亚汽车运送整车和零部件到海外市场等业务。2005年格路维斯在韩国证券交易市场上市，现市值已为2万亿韩元，年收入在900亿韩元左右。它的快速增长，引起了检察机构的高度关注。

在逮捕李聚恩的前一天，检察机构突袭了现代汽车和格路维斯在首尔的办公室，发现了支票和存款证明，总金额高达80亿韩元。这被认为是黑金账户的一部分。据称，李聚恩可能挪用公司账户，用这笔资金中的10亿韩元贿赂了金宰录。作为回报，金宰录用剩余的70亿韩元游说韩国政府相关部门的官员，为现代汽车收购起亚汽车开路。

经过对格路维斯的深入调查，检察机构还发现，在2002~2005年间，李聚恩利用与当地某货物运输转包商的虚假合同，将高达22.1亿韩元的资金转入黑金账户；在2003~2006年间，李聚恩还伪造了与美国一家卡车公司的合同，将47.7亿韩元转入黑金账户。

与此同时，现代汽车的另一家子公司现代奥途纳特（HyundaiAutoNet）也成为检察机关关注的对象。在获得相关证据后，检控部门对现代奥途纳特的CEO朱荣涉（音译JooYoung-sup）以及前任主管李易江（音译LeeIl-jang）进行了传讯。

现代奥途纳特公司，由现代汽车和西门子公司合资建立，主要为现代汽车生产导航、车载音响等汽车零部件，2000年从ChipmakerHynixSemiconductor公司脱离，成为现代旗下一个子公司。

经过对朱荣涉的审讯，检察机构怀疑现代汽车的这个子公司，可能贿赂当时的政策制定部门官员，以帮助他们将现代汽车研发中心在良才洞顺利建成。

另外，爱默客（音译Emco），现代旗下的一家建筑公司，也被怀疑为了获取研发中心的建设，游说了首尔市政官员。

事情的调查速度之快，在现代汽车集团内部引起一些怀疑。有内部人士认为，检察机关搜查人员毫不费力地找到藏在墙面后的秘密金库，只扣押企划本部等核心部门的资料，这说明必然有高层经营人士提供了情报。而最有可能的举报人是2006年突然退休的一名高层总经理和另一名负责人事的前任高层人士。现代汽车相关人士说：“月初有一封信表示了对公司频繁人事变动的不满，调查后基本确定了发信人。看到检察机构开始调查后，感觉此事有预谋。”

阴霾笼罩着现代汽车总部。郑梦九在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表示，他与这些子公司的高管之间并无过多关联。就李聚恩而言，“我和他不是很熟悉，路过时可能会去握手。”郑梦九说。遗憾的是，郑氏的解释并没有获得广泛认可。随着越来越多与之相关的事件出现，检控机构相关发言人表示，事情将聚焦在对现代汽车的调查上。

看来，郑梦九与他掌舵的现代汽车集团不可能尽快地摆脱丑闻泥沼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格外地加以关注。

2006年4月2日，就在韩国大检察厅中央搜查部要调查现代汽车非法资金的当天，郑梦九前往美国。他的这一举动立刻掀起轩然大波。有关他此次美国之行的猜测成为热门话题，甚至有消息称郑梦九可能趁此潜逃。

这样的事情在韩国不是没有先例。韩国原大宇集团CEO金宇中，在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因无力挽回败局，在1999年10月参加完大宇在中国烟台的汽车零部件工厂竣工仪式，匆忙回到韩国，次日没有任何征兆地坐飞机去东京，此后杳无音信，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逃亡生涯，后来于2005年返回韩国，接受了韩国司法机关的审判。郑梦九选择在现代汽车集团深陷丑闻的时候前往美国，无疑给业界带来了更大的想象空间。

不过，郑梦九还是坚持了之前的计划，4月2日下午6点05分，他开始了自己的美国之行。面对各方面的压力，现代汽车集团表示：“郑梦九总裁为访问阿拉巴马州现代汽车工厂和视察佐治亚州起亚工厂建设而出境，将在美国逗留一周。”

随后，郑梦九便消失了。这时在首尔越来越多的人认为，郑梦九可能已经逃跑。如果现代汽车集团不能对这些作出说明，此事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继续下去，难以预料。与此同时，韩国大检察厅表示，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郑梦九的美国之行，他们也没有与现代汽车集团之间有任何的协商。换言之，他们无法对郑梦九的不辞而别做出解释。

与不断高涨的质疑浪潮相随，郑梦九与现代汽车集团曾经的违规操作也越来越多地被查处。中央搜查部部长朴英洙就调查现代Autonet公司告诉媒体：“除了秘密资金问题外，还有其他问题。”朴英洙就调查LoneStar基金一事说：“事件的严重性可能超过现代起亚集团的问题。”为了分析从LoneStar基金没收的文件，他们在调查组中增加了2名检察官和20多名国税厅职员。

到2006年4月5日，韩国最高公诉机构办公室已经传讯了5个投资公司的主席，并对涉嫌经营现代汽车集团秘密资金的Win＆Win21、CNCCAPITAL、QcapitalHoldings等多家投资公司进行了搜查。围绕郑梦九与现代汽车集团的黑金丑闻就像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难道他会变成现代汽车版的金宇中？

“必须把他找出来”，“谁主使郑梦九逃跑”……

2006年4月7日，就在各种传言漫天飞舞的时候，郑梦九出现在现代墨西哥的零部件工厂。随后，他的行踪逐渐为外界披露。原来，抵达美国后，郑梦九先后访问了洛杉矶、加利福尼亚等城市。不知处于何种考虑，郑梦九一行没有对外公布行程的细节。实际上，在现身墨西哥的前一天下午，郑梦九曾给韩国大检察厅中央调查部打过电话，在电话中，他表示会在11日之前返回韩国。选择在韩国国内情绪高涨的时刻透过媒体传递他在墨西哥的消息，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相对紧张的气氛。它回击了围绕郑梦九是否会逃跑的各种传言，但没有也很难削减此事带来的重压。

韩国的检察机构的调查有了新进展，为能顺利彻底查清现代汽车集团与子公司之间的秘密资金问题，中央调查部决定传唤郑梦九和其子郑义宣。调查企划官蔡东旭在接受《朝鲜日报》采访时说：“在追查秘密资金是如何使用时，有必要调查郑总裁父子。目前，还在对郑总裁父子在利用公司积累财富和转移财产的过程中是否有犯罪行为进行调查。”这是检方首次公开承认，对郑梦九父子有传唤调查的计划，以及正在调查现代汽车继承经营权的过程是否合法。在调查期间，检察机构对现代汽车及其子公司高层人员进行了调查，掌握了郑梦九父子直接参与现代汽车筹集秘密资金和管理、执行过程的部分线索。

2006年4月8日，郑梦九乘坐大韩航空KE012航班由洛杉矶抵达仁川国际机场，他一出现便立刻被200多名现代汽车官员以及等待采访的100多名包围。面对这样的情势，他当即表示，愿意配合韩国政府的检察机构就“丑闻”进行调查。

郑梦九对外界的表态说明，这场备受关注的“大戏”真正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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